“大少爷,这是灵医特制的赤毒蛛丸,服下它,您便能摆脱范阳卢氏嫡长子的身份束缚,从此隐姓埋名,重获自由。”
丫鬟山杏双手捧着一个古朴瓷瓶,眼中满是担忧,犹豫再三,才缓缓递到卢司寒面前。
“少爷,这药能让人在几日内病入骨髓,犹如亡故,过程痛苦不堪。而且稍有差池,就再也醒不过来......您真的下定决心了吗?”
山杏的声音带着哭腔,眼眶已然泛红。
卢司寒面色平静,眼神中却透着决然,他轻轻接过瓷瓶,倒出药丸,毫不犹豫地干咽入腹。
药丸苦涩,可比起他心底的苦涩,却又算得了什么。
他抬手温柔地拭去山杏眼角的泪花,嘴角微微上扬,轻声说道:“莫要哭,这对我而言,实则是一件好事。”
顿了顿,他又喃喃道:“七日之后,我便不再是范阳卢氏的人,而是公主府已亡故的驸马了。”
为了摆脱这姓氏带来的沉重枷锁,离开这个满是伤心回忆的地方,他甘愿冒这一次险。
此时,屋内贴满的大红囍字映入眼帘,卢司寒的眼眸中满是苦涩。
世人皆传,长公主傅晚樱对范阳卢氏的嫡长子爱得如痴如狂,自幼便为他上山祈福,出家做了尼姑,如今又为他还俗,重返红尘。
然而,个中真相,唯有卢司寒自己知晓。
傅晚樱还俗下嫁于他,不过是因为他的弟弟——卢靳言。
当年,卢司寒自幼便与荥阳江氏的嫡女江星眠定下娃娃亲。
然而弱冠之年,他的同胞弟弟卢靳言不慎失足坠入池塘,江星眠见状,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水中施救。
湿漉漉的男孩被她一路背回了房间。
律法明文规定:“但凡男女有肌肤相亲之举,必须负责,否则将受杖责四十,或将女子浸猪笼。”
为了对卢靳言负责,江星眠决然与卢司寒退婚。
当日便以三书六礼,与卢靳言定下婚约,只等三年后卢靳言冠礼,便举行婚礼。
起初,卢司寒以为江星眠是迫于无奈,直至有一天,他无意间撞见江星眠与卢靳言相拥而泣,满脸欣喜。
“星眠哥哥,我们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!”
那一刻,卢司寒心中的疑惑瞬间消散,一切真相大白。
在南诏国,男子一旦被退婚,便如同被贴上了耻辱的标签,无人敢再嫁。
且男子年满十八,若未娶亲,便会按顺序许配给老寡妇做续弦。
身为名动京城的第一才子,卢司寒似乎已然预见了自己的悲惨宿命——娶一个鬓边花白的老寡妇。
然而,令卢司寒意想不到的是,年少出家为尼的傅晚樱,在第二日竟派人给卢家送来了求亲的帖子。
只见她身着锦襕袈裟,骑着高大的白色骏马,身后是绵延数里的盛大红妆。
“傅晚樱求娶范阳卢司寒为夫君!”
他郑重地取下手中的佛珠,递到卢司寒面前,深情说道:“我本为佛门弟子,还俗需历经九九八十一难,请公子等我!”
卢司寒满心期许,苦苦等了三年,终于盼到傅晚樱还俗,迎来了他们的成婚之日。
可就在七日前,卢司寒偶然间听到傅晚樱与他人的一番交谈,才惊觉,这十里红妆求娶自己的女子,不过是为了防止他在卢靳言大婚之日从中作梗。
“晚樱,你既不钟情于卢司寒,为何还要这般大费周章地求婚?”
“江星眠曾是他的未婚妻,如今靳言要与她成婚,大婚当日,我怕卢司寒出来捣乱,坏了靳言的好事。”
傅晚樱的话语,如同一把利刃,直直刺进卢司寒的心里。
也就是在那一刻,卢司寒彻底清醒过来。
原来与自己青梅竹马的这两个女人,心早已全系在弟弟卢靳言身上,而自己,不过是卢靳言追求幸福道路上的一块绊脚石。
那一夜,卢司寒辗转难眠,满心皆是痛苦与绝望。
次日清晨,门外锣鼓喧天,鞭炮齐鸣。
“吉时已到,迎新娘——!”
卢司寒身着华丽的婚服,在喜婆的带领下,缓缓走出卢府。
然而,当他走到门口,准备上轿时,却猛地愣住了。
映入眼帘的,并非象征着喜庆的龙凤喜轿,而是一口冰冷的黑棺!
搀扶着卢司寒的山杏,看到这般场景,不禁怒从心起,对着接亲队伍质问道:“公主府这是何意?长公主为何不来迎亲,反倒弄来一口棺材?”
公主府的王管家赶忙上前,赔笑着解释道:“卢大公子,今日这场婚礼乃是公主还俗的最后一难。只要您躺进这黑棺,被抬回公主府与公主拜堂成亲,公主便能彻底还俗了。”
听闻此言,卢司寒心中五味杂陈。
傅晚樱所谓的九九八十一难,竟是用这黑棺作为迎娶他的“喜轿”。
山杏还欲与王管家理论,却被卢司寒伸手拦住。
“罢了。”
卢司寒轻声说道,权当是提前体验一下死后躺在棺材里的滋味吧。
反正再过几日,他便不再是卢司寒了。
卢司寒缓缓躺进棺材,随着沉闷的棺盖缓缓阖上,他伸手轻轻掀开盖头,望着黑漆漆的棺盖,耳畔隐隐传来外面的嘲讽声。
“弟弟新婚十里红妆,哥哥却是黑棺迎亲,真晦气!”
“范阳卢氏的脸都被这嫡长子丢尽了!”
卢司寒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,默默蜷紧了手心。
不管是晦气还是风光,都已无关紧要。
再过几日,他便不再是范阳卢氏的人,更无需在意是否会丢了谁的颜面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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